《朱子語類》卷六十三 中庸二



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須有些等級不同?"曰:"游楊是如此說,尹氏又破其說,然看來也是有此意。如堯舜與湯武真箇爭分數,有等級。只看聖人說'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處,便見。"〔燾〕

問:"'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太王王季',考之武成金縢禮記大傳,武成言:"太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金縢冊"乃告太王王季"。大傳言牧野之奠,"追王太王王季歷文王昌"。疑武王時已追王。"曰:"武王時恐且是呼喚作王,至周公制禮樂,方行其事,如今奉上冊寶之類。然無可證,姑闕之可也。"又問:"'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是周公制禮時方行,無疑。"曰:"禮家載祀先王服羈冕,祀先公服鷩冕,鷩冕諸侯之服。蓋雖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然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但鷩冕、旒玉與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蓋雖與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諸侯七旒七玉耳。"〔銖〕

問:"古無追王之禮,至周之武王周公,以王業肇於太王王季文王,故追王三王。至於組紺以上,則止祀以天子之禮,所謂'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也。"曰:"然。周禮,祀先王以羈冕,祀先公以鷩冕,則祀先公依舊止用諸侯之禮,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問:"諸儒之說,以為武王未誅紂,則稱文王為'文考',以明文王在位未嘗稱王之證。及至誅紂,乃稱文考為'文王'。然既曰'文考',則其謚定矣。若如其言,將稱為'文公'耶?"曰:"此等事無證佐,皆不可曉,闕之可也。"〔僩〕

問:"喪祭之禮,至周公然後備。夏商而上,想甚簡略。"曰:"然。'親親長長','貴貴尊賢'。夏商而上,大概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得周來則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絕,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絕不降。姊妹嫁諸侯者,則亦不絕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略,未有許多降殺貴貴底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為定製,更不可易。"〔僩〕

"'三年之喪,達於天子',中庸之意,只是主為父母而言,未必及其它者。所以下句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因言:"大凡禮制欲行於今,須有一個簡易底道理。若欲盡拘古禮,則繁碎不便於人,自是不可行,不曉他周公當時之意是如何。孔子嘗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想亦是厭其繁。"文蔚問:"伯叔父母,古人皆是期喪。今禮又有所謂'百日制,周期服'。然則期年之內,當服其服。往往今人於此多簡略。"曰:"居家則可,居官便不可行。所以當時橫渠為見天祺居官,凡祭祀之類,盡令天祺代之,他居家服喪服。當時幸而有一天祺居官,故可為之。萬一無天祺,則又當如何?便是動輒窒礙難行。"文蔚曰:"今不居官之人,欲於百日之內,略如居父母之喪,期年之內,則服其服,如何?"曰:"私居亦可行之。"〔文蔚〕

正淳問:"三年之喪,父母之喪,呂氏卻作兩般。"曰:"呂氏所以如此說者,蓋見左氏載周穆後薨,太子壽卒,謂周'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左氏說禮,皆是周末衰亂不經之禮,方子錄云:"左氏定禮皆當時鄙野之談,據不得。"無足取者。君舉所以說禮多錯者,緣其多本左氏也。"賀孫云:"如陳針子送女,先配後祖一段,更是沒分曉,古者那曾有這般禮數?"曰:"便是他記禮皆差。某嘗言左氏不是儒者,只是個曉事該博、會做文章之人。若公穀二子卻是個不曉事底儒者,故其說道理及禮制處不甚差,下得語恁地鄭重。"廣錄云:"只是說得忒煞鄭重滯泥,正如世俗所謂山東學究是也。"賀孫因舉公羊所斷謂孔父"義形於色",仇牧"不畏強御",荀息"不食言",最是斷得好。曰:"然。"賀孫又云:"其間有全亂道處,恐是其徒插入,如何?"曰:"是他那不曉事底見識,便寫出來,亦不道是不好。若左氏便巧,便文飾回互了。"或云:"以蔡仲廢君為行權,衛輒拒父為尊祖,都不是。"曰:"是他不曉事底見識,只知道有所謂'嫡孫承重'之義,便道孫可以代祖,而不知子不可以不父其父。嘗謂學記雲'多其訊',注云:'訊,猶問也。'公穀便是'多其訊'。沒緊要處,也便說道某言者何?某事者何?"〔賀孫〕廣錄同。方子錄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