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二十二 論語四



父在觀其志章

論"父在觀其志",曰:"此一句已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節〕

"父在觀其志,沒觀其行",孝子之志行也。〔人傑〕

觀志、觀行,只是大概。須是無改,方見得孝。若大段悖理處,又自當改,此特言其常耳。〔明作〕

邵漢臣說"父在觀其志"一章。曰:"父在時,使父賢而子不肖,雖欲為不肖之事,猶以父在而不敢為;然雖無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賢而父不肖,雖欲為善事,而父有所不從,時有勉強而從父之為者。此雖未見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則亦不害其為賢矣。至於父沒,則己自得為,於是其行之善惡,可於此而見矣。父在時,子非無行也,而其所主在志;父沒時,子非無志也,其所主在行。故子曰云雲也。"〔時舉〕

問:"此章上二句見守身之行,下一句見愛親之心。"曰:"也不必做兩截說,只是折轉說。上二句觀人之大概,下一句就'觀其行'細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雖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輕率改之,亦未善也。"〔伯羽〕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道,猶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詞。〔人傑〕

或問"三年無改"。曰:"是有可改而未十分急者,只得且存之。父在則子不得專,而其志卻可知。父沒,則子雖得專,而其不改之意又可見。此所謂孝。"〔祖道〕

"三年無改",謂是半上半下底事,在所當改者。但不可匆遽急改之,若有死其親之心,有揚其親之過之意。待三年然後徐改之,便不覺。若是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耳。〔夔孫〕

才說"三年無改",便是這事有未是處了。若父之道已是,何用說無改,終身行之可也。事既非是,便須用改,何待三年。孝子之心,自有所不忍耳。若大段害人底事,須便改,始得。若事非是而無甚妨害,則三年過了方改了。"〔僩〕

問:"'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只就孝子心上看。孝子之心,三年之間只思念其父,有不忍改之心。"曰:"大概是如此。但其父若有聖賢之道,雖百世不可改。此又就事上看。"直卿云:"游氏所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處',亦好看。"〔南升〕(游氏說。)

"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爾。'謂此事當改,但三年之間,孝子之心有所未忍改耳。向時南軒卻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耳'。某與說,若如此說,則雖終身不改可也。此章之意則雲,此事必當改,但可以未改耳。三年過則必當改也。"僩問:"若父有大段不是底事,妨國害政者,只得便改,豈可必待三年?"曰:"若有大段不是,須是便改。"或曰:"'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與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莊子之父獻子,自是個賢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莊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為難。"問:"若然,則何足以為難?"曰:"子孫不能守父之業而輕改之者,多矣。莊子乃能守之,非難能而何!先儒以為莊子之賢不及獻子,疑其不能守父之政,不能用父之臣。而莊子乃能不改,此其所以為難能也。此說得之。"〔僩〕

游氏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此正是說得謹密處。聖人之意亦正如此。若以可改而未改,則三年之後,四年改之,其意如何。既合於道,雖終身守之可也,奚止三年。若不合於道,如盜跖之所為,則不得不改。若其事雖不善,無甚緊要,亦姑守之以待三年。若遽改之,是忘其親也。某舊日朋友亦看此處不透。與南軒說,他卻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者。此語與"在所當改者"大爭。"在所當改",正是這樣事若不改,則不當於理;若要改,則亦未為急。故遲之者,以孝子之心不忍也。〔子蒙〕

"三年無改",游氏此解極好。向時欽夫改作"可以改,可以未改",卻不是。但此章必有為而發,然無所考。又曰:"死其親而暴其過,孝子所不忍為。"〔義剛〕

諸說,唯游氏說得好。"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此說極穩。此正指在所當改,可以未改處。深味之,孝子之心可見。〔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