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三十三 論語十五



觚不觚章

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間有八角者。木簡是界方而六面,即漢所謂"操觚之士"者也。今淮上無紙,亦用木寫字,教小兒讀,但卻圓了,所謂"觚不觚"。古人所以恁地方時,緣是頓得穩。〔義剛〕

第二十四章凡六說,伊川兩說。今從尹氏之說。尹氏乃合伊川二說而為一說。范呂楊氏說亦正。伊川范氏謂不合法制,呂氏、楊氏謂失其名,其實一也。失其制,則失其名可知矣。謝氏是推說學者事。〔榦〕無答語。

井有仁焉章

問:"'可欺'是繼'可逝'而言,'不可罔'是繼'不可陷'而言否?"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可陷',是就這一事說;'可欺不可罔',是總說。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義剛〕

叔器曰:"宰我只知有個公共底道理,卻不知有義。"曰:"不惟不曉義,也不曉那智了。若似他說,卻只是個呆人。"因云:"宰我見聖人之行,聞聖人之言,卻尚有這般疑,是怎生地?緣自前無人說這個物事,到夫子方說出來,所以時下都討頭不著。似而今學者時,便無這般疑了。"叔器又云:"聖人只說下學,不說上達,所以學者不曉。"曰:"這也無難曉處。這未是說到那性命之微處,只是宰我鈍。如子貢便是個曉了通達底,所以說從那高遠處去。"〔義剛〕

問:"伊川曰:'宰我問,仁者好仁,不避難,雖告之以赴井為仁,亦從之乎?夫子謂,不然。君子可使之有往,不可陷於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道。'呂氏曰:'"井有仁焉",猶言自投陷阱以施仁術也。己已自陷,仁術何施!當是時也,君子可往以思救,不能自陷以求救;可欺之以可救,不可罔之使必救。'第二十五章凡七說。明道兩說。明道曰:'知井有仁者,當下而從之否?'此說恐未當。君子雖不逆詐,而事之是非曉然者未嘗不先見也。豈有仁者而在井乎?雖有之,君子不往也。范氏亦曰:'井有仁,則將入井而從之。'蓋此意也。'其從之也',只合作從或者之言,不宜作從井中之仁也。謝氏謂宰我疑仁者之用心。觀宰我之言,亦足以見其好仁之切,不宜深責之也。楊氏謂宰我疑君子之不逆詐,故問。觀宰我之意,好仁之切,以謂仁者好仁,雖患難不避,故問。非謂疑其不逆詐也。尹氏用伊川說,故不錄。范氏解'逝'字極未安,與下句'可欺也'不類。"謂君子見不善,可逝而去。曰:"所論得之。但此章文義,諸先生說不甚明,更詳考之為佳。"〔榦〕

君子博學於文章

"博學於文",考究時自是頭項多。到得行時,卻只是一句,所以為約。若博學而不約之以禮,安知不畔於道?徒知要約而不博學,則所謂約者,未知是與不是,亦或不能不畔於道也。〔僩〕

博文約禮,就這上進去,只管是長進。蓋根腳已是了,所以不畔道。

行夫問"博文約禮"。曰:"博文條目多,事事著去理會。禮卻只是一個道理,如視也是這個禮,聽也是這個禮,言也是這個禮,動也是這個禮。若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如讀書,讀詩,學易,學春秋,各自有一個頭緒。若只去許多條目上做工夫,自家身己都無歸著,便是離畔於道也。"〔恪〕

問"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曰:"禮是歸宿處。凡講論問辨,亦只是要得個正當道理而有所歸宿爾。"〔銖〕

國秀問"博文約禮"。曰:"如講明義理,禮樂射御書數之類,一一著去理會。學須博,求盡這個道理。若是約,則不用得許多說話,只守這一個禮。日用之間,禮者便是,非禮者便不是。"〔恪〕

"'博文約禮',聖門之要法。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如此用工,則博者可以擇中而居之不偏;約者可以應物而動皆有則。如此,則內外交相助,而博不至於汎濫無歸,約不至於流遁失中矣。"〔大雅〕

"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聖人教人,只是說個大綱。顏子是就此上做得深,此處知說得淺。〔夔孫〕

問:"'博學於文',文謂詩書六藝之文否?"曰:"詩書六藝,固文之顯然者。如眼前理會道理,及於所為所行處審別是否,皆是。"〔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