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三十三 論語十五



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當夫子時,想是無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時,子路也不疑了。孟子說"仲尼不為已甚",這樣處便見。〔義剛〕夔孫錄云:"孟子說'仲尼不為已甚',說得好。"集注。

問:"'予所否者,天厭之!'謂不合於禮,不由於道,則天實厭棄之。"曰:"何以謂不合於禮,不由於道?"曰:"其見惡人,聖人固謂在我者有可見之禮,而彼之不善,於我何與焉。惟聖人道大德全,方可為此。"曰:"今人出去仕宦,遇一惡人,亦須下門狀見之。它自為惡,何與我事。此則人皆能之,何必孔子。"子善云:"此處當看聖人心。聖人之見南子,非為利祿計,特以禮不可不見。聖人本無私意。"曰:"如此看,也好。"〔南升〕植錄云:"先生難云:'"子見南子",既所謂合於禮,由其道,夫人皆能,何止夫子為然?'子善答云:'"子見南子",無一毫冀望之心。他人則有此心矣。'曰:'看得好。'"

"第二十七章凡七說,伊川六說。楊氏二說。今從謝氏之說。伊川第一說曰:'子路以夫子之被強也,故不說。'第二說曰:'子路不說,以孔子本欲見衛君行道,反以非禮見迫。'竊謂夫人有見賓之禮,孔子之見南子,禮也,子路非不知也。子路之不說,非以其不當見,特以其不足見耳。使其不當見,夫子豈得而迫哉?被強見迫,恐未穩。伊川第三說曰:'孔子之見南子,禮也。子路不說,故夫子矢之。'第四說、第六說同。竊謂南子,妾也,無道也,衛君以為夫人。孔子不得不見,其辱多矣!子路以其辱也,故不說。夫子矢之曰:'使予之否塞至此者,天厭之也!'使天不與否,則衛君將致敬盡禮,豈敢使夫子以見夫人之禮而見其無道之妾哉!則子路不說之意,蓋以其辱夫子,非以其禮不當見也。使子路以南子之不當見,則更須再問,何至坐視夫子之非禮!雖不說,何益。而夫子告之,亦須別有說,豈有彼以非禮問,而此獨以天厭告!則夫子受非禮之名而不辭,似不可也。蓋子路知其禮所當見,特以其辱夫子也,故不說。謝氏以為'浼夫子'之說極正。伊川第四說設或人之問曰:'子路不說,孔子何以不告之曰"是禮也",而必曰"天厭之"乎?'曰:'使孔子而得志,則斯人何所容也!'楊氏兩說亦然,恐非聖人意。聖人但傷道之否在於衛君不能致敬盡禮,未必有欲正之之意,恐成別添說。伊川第五說穩,但說大略。橫渠亦只說大略。范氏以矢為誓,非聖人氣象。呂氏大意亦通,但以為'使我不得見賢小君,天厭乎道也',此亦非聖人意。合只作'使我見無道之小君,天厭乎吾道也',卻穩。尹氏同伊川,故不辨。"曰:"以文義求之,當如范氏之說。但諸公避咒誓之稱,故以'矢'訓'陳'耳。若猶未安,且闕以俟他日。"〔榦〕

中庸之為德章

問"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曰:"'中庸'之'中',是指那無過、不及底說。如中庸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時中便是那無過不及之'中'。本章之意是如此。"又問:"'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裡面又有許多條目。如天道又有日月星辰、陰陽寒暑之條理,人道又有仁義禮智、君臣父子之條理。"曰:"這二句緊要在'正'字與'定'字上。蓋庸是個常然之理,萬古萬世不可變易底。中只是個恰好道理。為是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著個'庸'字。"〔燾〕

"中庸之為德",此處無過、不及之意多。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了。〔夔孫〕

問"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章。曰:"只是不知理,隨他偏長處做將去:謹愿者則小廉曲謹,放縱者則跌盪不羈,所以中庸說'道之難明',又說'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只為是不知。"〔植〕

問:"此章,尹氏曰:'中庸天下之正理,德合乎中庸,可謂至矣。人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故曰"民鮮久矣"!'右第二十八章,凡七說,伊川兩說。楊氏三說。今從尹氏之說。伊川第一說說'久'字不出。第二說雖盡,而非本章意。尹氏合而解之。范氏說'久'字不出。呂氏說寬。謝氏曰:'中不可過,是以謂之至德。'楊氏第三說亦曰:'出乎中則過,未至則不及,故惟中為至。'第一第二說同。謝氏楊氏之說皆以'至'字對'過、不及'說。謂無過不及,則為至也。'過、不及',只對'中庸'說,不可對'至'字說。'至'字只輕說,如曰'其大矣乎',不宜說太深。楊氏第二第三說推說高明、中庸處,亦不能無疑。侯氏說大略。"曰:"當以伊川解為正:'中庸,天下之正理也。德合乎中庸,可謂至矣。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鮮有中庸之德也。''自世教衰',此四字正是說'久'字。意謝楊皆以'過、不及'對'中'字,而以中為至耳,恐非如來說所疑也。所破楊氏'高明、中庸',亦非是,當更思之。"〔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