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遠方的作文

對遠方的嚮往在高中時期物化成為對各種各樣課外書的渴望。為了買書,我和一個來自城鎮的同學運宏結成了一伙食對子,每頓飯買一份葷菜搭一份素菜,省下錢買書。說是葷菜,其實葷的含量總是很低。從詞語構成的角度講,在土豆燒肉這個偏正詞組中,土豆偏而燒肉正,但實際情況卻正好相反。土豆只能是主要矛盾,而燒肉永遠是次要矛盾。可見理論與現實有差距的道理亘古不變。不過上帝並沒有賜予我抱怨的權利。因為資金很緊張,新書很少買,主要到地攤上去淘舊書。學校雖然在縣政府駐地,但地方也很小,要買書只能到信陽市去。每過一段時間,腰包稍微一鼓,我就抽個周六的下午,挎上那隻發白的黃書包,乘車到市內淘舊書。地方很集中,就在新華書店不遠的一條街上,有兩三個地攤。挑選書的過程是快樂的,但也不乏痛苦。因為你注定要不斷淘汰自己的選擇,而那些書本本都是那么誘人。無奈之下,只有賴在那裡慢慢看,仔細看。攤主不催促關門,就不做決斷。到了最後一刻,其實選擇早就有了,這才戀戀不捨地將那些早已在心目中淘汰掉的品种放下,然後結帳走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夏天,每次我回學校時天都已經黑透。挎著沉甸甸的書包,儘管肚子一派空虛,但精神卻非常充實。當然了,也分外愉悅。那會兒公共汽車裡乘客已經很少,我可以隨意挑選一個稱心的座位,將手支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和星星點燈發獃。就在那發獃的過程中,我和書里的主人公成了同台競技的對手或者朋友。而舞台,竟然是此刻近在咫尺的星星點燈。我不由自主地想像著自己在每一盞燈後隱藏或者出現的情景。儘管只能以想像的姿勢介入,也足以讓我心醉神迷。這景象定格成為我對高中最深刻的記憶。它像一幅巡迴畫派的經典油畫,以濃郁的生活氣息和極具張力的畫面質感,讓你不可能漠視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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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的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遠方。從信陽出發沒有直達車,要么北上鄭州,要么南下武漢。兒行千里母擔憂,在站台上為我送行的只有母親一人,而我甚至連她都不能容忍。因為不堪離別,也因為他們倆長期不和而造成的跟子女在感情上的隔膜。我無法和她分享即將奔赴遠方的憂傷與快樂。我所希望的,是一個可以讓我想入非非的女生。為人且歌且吟《風雨兼程》的,不可能是母親,只能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像丁香一樣結著哀愁的美麗姑娘,站在青石鋪就的雨巷盡頭對我頻頻揮手。

不知道是不是重慶的悶熱導致了我那無比美好的想像的快速腐敗和變質,反正我的第一印象無論從哪方面講都談不上愉快。在重慶駐馬四年,我只陪女朋友去過一回實在說不上風景的渣滓洞白公館,分別和兩個不同的女孩,去過兩回鵝嶺公園,看將我誘騙到此的重慶夜景。真正有代表性的風景,縉雲山北溫泉南溫泉,以及其餘的川中勝景,九寨溝峨眉山和青城山,一個都沒去過。倒是自籌旅費,沿江下三峽,取道岳陽北上洛陽,然後又從南京、杭州回到重慶,週遊了一遭。大學生出去旅行原本算不上時髦,但值得一提的是我沒有向父母伸手,川資全部從第一年每月十六塊錢第二年每月二十的津貼中節省出來的。這一圈的直接結果是我一想起西湖和玄武湖就會想到一個詞,魚肚白。因為我去的時候,那兩個地方都慷慨大度地要拿出自己的物藏來全力招待我。那不是別的,是厚厚的一層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