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明皇帝紀下卷第十

〔一〕 范書祭彤傳以彤建武十七年拜遼東太守,至永平十二年征為太僕,故言“彤在遼東幾三十年”。而袁紀言永平初征為太僕,則自當言“十餘年”。二者未知孰是。

竇固之破白山,遣從事郭恂、假司馬班超使西域。

超到鄯善,鄯善王廣事超禮敬甚備。一旦勿疏,超謂官屬曰:“
寧覺廣禮意益不如前日乎?”官屬曰:“胡人不能久,變無他故。”超曰:“明者觀於未萌〔一〕,況兆已見此,必有北虜使來,故令其疑耳。”乃召侍胡逆問曰:“匈奴使到日,何故不白?”侍胡怖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使閉侍胡,悉會所將吏士三十六人,大飲之。酒酣,超激怒之曰:“卿曹與我俱在絕域,欲成大功,以求富貴。今虜使到才數日,而廣禮意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棄捐,為豺狼食,為之奈何?”官屬鹹曰:“今既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復曰:“丈夫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寧我圖人,不為人所圖。當今之計,獨有夜圍虜使,放火攻之,使不知我多少,震驚,可盡彌也。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事立矣。不然盡為所擒,悔將何及!”皆曰:“當與從事議之。”超怒曰:“從事文墨吏,聞此必恐而謀泄,謀泄為鄯善所吞,死而無益,非壯士也!”眾曰:“
善。”超夜將吏士奔之,令十人持鼓,余皆兵弩,乃順風縱火,擊鼓大呼,虜驚走,超手殺三人,吏士斬首數十級,余悉燒死。明日具告恂,恂大驚,又內恐超獨擅其功。超曰:“本與掾俱受任,此一家事,掾雖不行,超何心獨擅之,大小當共其禍福。”恂喜。超乃召鄯善王廣,示以虜使首〔二〕,舉國怖栗。超告以漢家威德,“自今以後,勿復與此虜通”。廣叩頭,“樂屬漢,無二心”。超還入塞,奉虜使首詣固。固具上超前後功,詔以超為司馬,賜布二百匹。

〔一〕 商君書更法篇曰:“愚者闇於成事,智者見於未萌。”

〔二〕 東觀記曰:“斬得匈奴節使屋賴帶、副使比離支首及節也。”

遣超詣於置國,欲增益其吏士,超自請願但將所從三十六人。超曰:“於置大國且遠,今欲出萬死,立尺寸之功,雖將數百人往,無益於彊,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遂出塞。是時於置王廣德新破車師〔一〕,生得其王,匈奴遣節使監護其國。超至於置,於置俗信巫,疑事輒巫決之。超到數日,廣德以匈奴使在其國,禮意不備,未有定心。會巫言:“神怒,何故向漢?屬匈奴者。”言“漢使有馬,急取以祠神,神怒乃解。” 廣德遣國相私來比白超,願請馬以祠神。超曰:“馬可得,令巫自來受之。”有頃,巫到,超叱吏執之,遂斷巫頭,收私來比,鞭笞數百,遣持巫頭,往責讓廣德。廣德聞超前於鄯善誅虜使,納其貢,恐怖,遂舉兵攻殺匈奴使五十餘人,降超。超重賜王以鎮撫之,因留於置竟冬。

〔一〕 范書西域傳“車師”作“莎車”。莎車近於置,袁紀誤。

先是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倚其威,功破疏勒〔一〕,殺其王忠,誅貴臣,因立左侯兜題以為疏勒〔王〕〔二〕。超令廣德發專驛,自到疏勒。去兜題所治盤橐城九十里,遣吏陳憲等往降之〔三〕,敕“兜題本非疏勒種人,如不降,便劫之”。憲既見兜題無降意,又輕其卑弱無備,憲遂前,劫縛兜題,左右皆驚走,留二人守之,憲馳白超。超即往,悉召疏勒掾吏,告以“龜茲為匈奴擊疏勒,盡殺汝貴人,而立兜題。兜題非汝本種,今漢使來,欲立故王種,為汝除害,無得恐怖”。眾皆喜。超亦求索故王近屬,得兄榆勒立之,更名忠,國中大悅〔四〕。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兜題邪?生遣之邪?”鹹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茲知漢威德。”遂解遣之。疏勒由是與龜茲結怨,專心向漢。超守盤橐城,忠據疏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