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五

〔七〕 張,張耳;陳,陳余。史記張耳陳余傳曰:戰國時,張耳、陳余俱為大梁人。餘年少,父事張耳,兩人相與為刎頸交。秦末,張耳以陳余不肯救趙,收余兵,遂有郤。楚漢相爭時,張耳隨韓信擊趙,破井陘,斬陳余泜水上。

〔八〕 漢書蕭望之傳曰:蕭育少與陳鹹、朱博為友,著聞當世。往者有王陽、貢禹,故長安語曰“蕭朱結綬,王貢彈冠”,言其相薦達也。朱博攀援鹹、育而進,雖晚出而先至將軍上卿,位極亞相。育與博遂有隙,不能終,故世以交為難。

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王莽時,連征不至,避世隴西,隱居養志。家累千金,好施周急。每歲時農畢,察彊力多收者,載酒肴而勞之。其墮懶不收者,恥不獲勞,無不力田者。聚落化之,遂以殷富。閭里犯罪者,喻其父兄而致之法。喪憂者,量其資財,為之制度,丹親任其事。行之十年,民皆敦厚。陳遵者,豪傑之士也。遵友人喪,親賻縑百匹,丹獨送縑一匹,曰:“如丹是縑,皆出機杼也。”遵有慚色,欲與丹相結,丹未之許也。更始時,遵北使匈奴,過辭于丹,丹謂遵曰: “俱遭亂世,唯我二人為天地所遺。今子使絕域,無以相贈,贈子以不拜〔一〕。”其高抗不屈,皆此類也。衛尉銚期、執金吾寇恂亦慕而友之,名重當世。頃之遜位,卒於家。

〔一〕 東觀記曰:“遂揖而別,遵甚悅之。”按史記汲黯傳曰:“
大將軍青既益尊,然黯與亢禮,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王丹長揖不拜,正用汲黯故事,故遵悅而去。

是歲,征會稽嚴光〔一〕、太原周黨。

〔一〕 沈欽韓曰:“吳志注會稽典錄曰:‘徵士餘姚嚴遵,王莽徵聘,抗節不行。’董斯張曰:光本新野人,避亂會稽。任延傳云:‘
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會稽頗稱多士,延為會稽都尉,如董子儀、嚴子陵皆待以師友之禮。’以此證之,子陵非會稽人明矣。”

光字子陵,少與世祖同學。世祖即位,下詔征光。光變名姓,漁釣川澤。至是復以禮求光,光不得已,舁疾詣京師〔一〕。上就見光曰:“子陵不可相助邪? ”光臥而應曰:“士固有執節者,何至相逼乎?”天子欲以為三公,光稱病而退,不可得而爵也。

〔一〕 說文曰:“舁,共舉也。讀若余。”

黨字伯況,舉動必以禮。赤眉之亂,所在殘破,至太原,聞黨德行,不入其邑,由是名重天下。三征然後至,黨著短布單衣,榖皮綃頭〔一〕,見於尚書。欲令黨改冠服,黨曰:“朝廷本以是故征之,安可復更邪?”遂見,自陳願守所志,上聽之。詔曰:“許由不仕有唐〔二〕,帝德不衰;夷齊不食周粟〔三〕,王道不虧。不忍使黨久逡巡於污居之朝,其賜帛四十匹,遣歸田裡。”博士范升奏毀黨曰:“臣聞堯不須許由、巢父而天下治,周不待伯夷、叔齊而王道成。巍巍蕩蕩,至今不絕。臣伏見太原周黨,使者三聘,乃肯就車。陛下親見,詣庭,黨伏而不謁。偃蹇自高,逡巡求退,釣采華名,以夸主上。臣愚以為黨等不達政事,未足進用。臣願與黨並論雲台之上〔四〕,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請伏虛誣之罪。”書奏,天子示公卿。詔曰:“自古堯有許由、巢父,周有伯夷、叔齊,自朕高祖有南山四皓〔五〕,自古聖王,皆有異士,非獨今也。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食朕祿,亦各有志焉。”黨既退,著書上下篇,終於沔池〔六〕,百姓賢而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