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五

〔一〕 范書作“黃金一斤,易粟一斛”。東觀記與袁紀同。

〔二〕 晉灼曰:“野生曰旅。”

六年(庚寅、三0)
春正月丙辰,改舂陵為章陵,複比豐、沛。
劉隆等破舒城,斬李憲。

二月,吳漢拔朐城,董憲、龐萌逃出,漢執其妻子。憲流涕謝吏士曰:“妻子皆已得矣。久苦諸公。” 將十餘騎欲從間道詣上降,追兵至,皆斬之。於是天下粗定,唯隴蜀未平。

上乃休諸將於洛陽,分軍士於河內,數置酒,會諸將,輒加賞賜。每幸郡國,見父老掾吏,問數十年事,吏民皆驚喜令自以見識,各盡力命焉。初,軍旅間賊檄日以百數,上猶以餘暇講誦經書,自河圖洛書,讖記之文,無不畢覽。

王元說隗囂曰:“天下成敗未可知,天水完富,士馬最彊。宜北取西河,東收關中,按秦舊跡,表里河山。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之一時也。既不能為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弊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以脫於泉〔一〕,一失權柄,神龍還與螾同〔二〕。前更始都長安,四方向應,以為真定也。一朝壞敗,大王幾無所據。今南有公孫,北有文伯,江湖海濱,王公十數,而欲信儒生之語〔三〕,棄千乘之基,羈旅危國,以求安全,是由覆車之軌,計之不可者也。”囂心然之。

〔一〕 見老子三十六章。“泉”作 “淵”,袁紀作“泉”乃唐人避諱所改。

〔二〕 語出慎子。螾,蚯蚓也。

〔三〕 按儒生指班彪、鄭興。班彪作王命論以諷囂;鄭興諫囂止稱王,又阻囂廣置職位以自尊高。詳見後文。

是時公孫述遣兵出江關,敗南郡〔一〕。上因欲從天水伐蜀,從褒、斜,江關路遠而多阻,莫若從西州,因便以舉,則兵彊財富。囂雖遣子入侍,而心懷兩端,常思王元之言,欲據一方,不欲早定。乃復上書,盛言:“蜀道危險,棧閣敗絕〔二〕,丈尺之地,側不得通。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大呼向應之勢也。”

〔一〕 范書公孫述傳曰:“六年,述遣戎與將軍任滿出江關,下臨沮、夷陵間,招其故眾,因欲取荊州諸郡,竟不能克。”戎者,田戎也。南郡即屬荊州。據此則袁紀“敗”下恐脫“於”字。

〔二〕 李賢曰:“棧閣者,山路懸險,棧木為閣道。”

來歙素剛,聞囂有異議,遂發憤責囂曰:“國家以君為知臧否,曉興廢,故為手書,以暢聖意。既遣伯春〔一〕,復用邪惑之言,族滅之計,叛主負子,背忠信,傷仁義。吉凶之決,在於今日。”欲前刺囂,而左右兵多,囂欲害歙,歙持節就車。囂逾怒,欲殺歙,王遵諫曰:“愚聞為國者慎名與器,為家者畏怨重禍。各器俱慎則下伏其令,怨禍不輕即家受其福〔二〕。今將軍遣子質漢,而外懷他心,名器逆矣。既違其命,又殺其使,輕怨禍矣。古者列國兵交,不絕其使,所以重兵貴和而不任戰也。春秋傳曰:交兵,使通可也〔三〕。何況持王命質而犯之哉?上不合於正義,內不周於長利,苟行盜賊之短策,又何是非之能識!加以伯春委身,已在闕庭,而屠漢使,此踐機試劍,授刃於頸也。君叔雖單居〔四〕,陛下之外兄也〔五〕。屠之未損於漢,而隨以族敗。昔宋執楚使,遂有易子之禍〔六〕。小國猶不可辱,況萬乘之主乎?”歙知黨多在西州,救助非一,遂得免。王遵亦豪傑士也,既而降漢,封上雒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