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光武皇帝紀卷第八

南鄉侯鄧晨薨。初,晨為常山、汝南太守,皆有名跡,為吏民所愛。在汝南,起鴻〔郤〕陂〔一〕,溉灌田數千頃。百姓於今利之。征為光祿大夫,數與宴見,陳說平生。晨從容白上曰:“仆竟辦之。”〔二〕上大笑。晨疾病,天子手書慰問,中宮及寧平公主皆為垂泣。既薨,使謁者招新野主魂,備官屬,合葬於北邙山,上與皇后親臨送葬,賞賜甚厚,謚曰惠侯。

〔一〕 據東觀記、范書補。

〔二〕 指當年笑議蔡少公“劉秀當為天子”之讖事,詳見卷一。

二十六年(庚戌、五0)
春正月,增吏俸,自三公至於佐吏各有差。
二月,馬援至臨鄉,大破蠻軍,斬首千餘級。

蠻有二道:一曰壺頭,二曰充(中)〔一〕。壺頭徑近而多險,充(中)遠而運糧難。初,上與諸將議所先擊,因以疑而未決。軍至長沙,中郎將耿舒上言先擊充(中)賊,援以為延日費糧,不如進攻壺頭。賊乘高守隘,船不得進。會夏暑熱,吏士疫死者多。援亦病困,穿岸為室,以避暑氣。賊每乘高鼓譟,援輒扶人觀之,左右壯其意,皆為之流涕。耿舒與兄好畤侯弇書言:“舒前上言擊充(中)賊,糧雖難致,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奮擊。今壺頭竟不得上,又大軍疾疫,皆如舒言。”弇奏舒書,上遣梁松驛責問援,因代監軍。松未至而援已死,松與馬武等毀惡援於上。上大怒,收援將軍、侯印綬。

〔一〕 范書馬援傳及續漢志均作“ 充”,袁紀“中”字衍,故刪。下同。

是時軍士死者太半,謁者宋均〔慮〕軍不得返〔一〕,與諸將議,欲承制降賊,諸將莫敢應。均曰:“ 夫忠臣出境,有可安國家,專之可也。”均勒兵成列,稱詔降之。蠻夷震怖,即共斬其大帥降均。均為置長吏而還。均自請矯制罪,天子嘉其功,賜以金帛。其後每有四方異議,數訪問焉。

〔一〕 “慮”字據范書補。又胡三省曰:“‘宗均’,列傳作‘宋均’。趙明誠金石錄有漢司空宗俱碑。按後漢宋均傳:均族子意,意孫俱,靈帝時為司空。余嘗得宗資墓前碑龜膊上刻字,因以後漢帝紀及姓苑、姓纂諸書參考,以謂自均以下,其姓皆作 ‘宗’,而列傳轉寫為‘宋’,誤也。後得此碑,益知前言之不繆。”王先謙亦曰:黨錮傳注引謝承書,正作謁者宗均。又曰:廣韻:宗姓,周卿宗伯之後,出南陽。論衡程才篇:東海宗叔犀。即此宗叔庠也。胡、王二說是。今按袁紀卷十二亦作“宗意”,此作“宋”,誤。今存其異文。

於是援家屬惶怖,不敢歸舊墓,買城西數畝地,葬其中,賓客故人不敢送葬。故云陽令朱勃詣闕上書曰:

臣聞王德聖政,不忘人功〔一〕,采其策,不求備於眾〔二〕。故高祖赦蒯通,以王禮葬田橫〔三〕,令大臣曠然,鹹不自疑。夫大將在外,讒言在內,微過輒記,大功不計,誠為國之所慎也。故章邯畏誅而奔楚〔四〕,燕將據聊而不下〔五〕,豈其甘心末規哉,悼巧言之傷類也。

〔一〕 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也。”

〔二〕 論語微子曰:“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三〕 初蒯通曾說韓信據彊齊,存項羽,參分天下,待機而動。後信族夷滅,高祖詔捕通而釋不誅。又田橫初自立為齊王,漢定天下,橫與其徒屬五百餘人避居海島中。高祖強征橫,橫行至屍鄉自殺。高祖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之。事並見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