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吟也笑了,說:“是啊。譬如我曾問他為什麼選擇我。他就坦誠答道是因為我象等你。然後我要他舉個例子。雨辰就呆想了好一陣,最後笑著說:譬如名字。”
我有些興趣了,問道:“你怎么說呢?”
曉吟顯然有些疑惑:“我現在都不明白。我當時只是隨意說了一句:名字只是個殼。雨辰聽完,愣了愣,就走了。”
從打完電話直到現在,我都在想這件事,我甚至在假想雨辰聽到這句話時的神情。因為,自那以後,雨辰再也沒有找過曉吟。
雨辰意識到了什麼?
我非常仔細和謹慎的思考著這個問題。我發現,雨辰和等你之間的感情竟是那樣的虛無。只有短短的七天的情節,而後就是漠漠的相思、書信,再接下來就是空白。雨辰所背負的,一直發以來不過是一個諾言,和一個詩化的名字:等你。
雨辰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是:若干年之後,他再見到的等你,如果已經變成了他眼前的曉吟的形象,他可以接受嗎?——顯然,等你和曉吟是完全不同的!
雨辰在一生中,始終保持著詩性的一面,甚至在為生活生存以及現實所苦所累時,亦是如此。然而,他無法知道,等你會不會這樣。況且,從等你最後寄出的一些信中,他已隱隱地感到等你的改變。那些信中摻雜著一些成熟的、非詩性的理性。譬如等你對愛情的一些想法和認識。
我再深入想一點,就發現雨辰一直深愛著的等你,只不過是一個名字、一個殼!如果雨辰理智一點考慮,就不得不想到,這個殼會不會在若干年後發生變形,或者說,殼內的東西會不會發生質變。詩性的到理性的,情感化的到現實化的……等等一切,如果都作用在等你這個殼上,結果,不堪構想……
而痛心的是,等你的信中,明明昭示著這些!
我似乎找到了雨辰的死因了。雨辰明白他追求曉吟只不過因為她與等你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有一個共同的殼而已。那一剎那,他也就明白,等你只不過是一個殼!多年來他苦心經營、痴痴等待的只是一個殼!他永遠無法保證這個殼裡的內容,在他與她再見時,是否保存如昔!
於是,雨辰痛苦。於是,雨辰死於心絞痛!
我這才明白,德堰為什麼會問我雨辰是否死於自殺。明白這一點時,我的心竟也隱隱的絞痛起來!
因為,我所愛的曉吟也不過是一個殼!我用了數年的時光,精心修整出的一個殼。雖然我見到了曉吟,但是,我其實也和雨辰一樣,只見到了一個名為曉吟的殼!
我所想、所愛的那個曉吟實在是不存在的。因為,那只是我思想中構畫的一個標的。儘管原始的標本是電話另一端的那個曉吟,但是,真實的和我思想中構畫的曉吟卻作著不同的發展!
結果是,我最終守候著的,原來只是一個名字,一個殼。
我,竟然也步入了和雨辰一樣的慘境!
我已經感受到雨辰死時的那種痛苦了。
不過,我早已習慣承受……
當我清醒過來,看清了眼前爍亮的檯燈,並輕觸到它的真實時,我才確信自己並沒有和雨辰一樣死於心絞痛。
我看來有幾分幸運。
在閒翻雨辰的詩文集時,我在他的一個“段字片語”的思想火花集中,找到了他寫給女友琦的一封信的片段:
“因為怕受傷害,有些人寧願放棄自我,把‘我’葬於心的泥土裡。而有些人忍著錐心的痛,把自己從一層虛無而堅實的殼裡蛻出來。前者表似仁慈,內卻殘忍;後者就如蛇蠶一樣,在痛苦中拋擲過去,從而得到了新生。
“也許,多年以後,在陽光下,在林蔭間,或在生命的里程碑前看,細看那曾經蛻下的殼,也會發現那殼的美麗來。
“曾想過,蛇和蠶為什麼不放棄蛻化的苦痛。現在才明白,逃避現實,逃避自我,最終只是毀了自已的前提。試想,蠶和蛇若不蛻去那層皮,即使會享有暫時的安寧快樂,最終還是會困宥其間,而終至墮落和滅亡。真正的蠶不但能作繭自縛,也能破繭而出,最後羽化成美麗的蠶蛾。
“而真要破繭而出,也得先有那么多次痛苦中的蛻變。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