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的憶述


“一生,不也如此。需要許多許多次的沉淪、再生、再生、沉淪。每一次陷足泥潭,都需要有向苦痛挑戰的勇力。否則,你雖有片刻的安寧,最終也無法上岸,而困死於泥沼之間。‘沉淪’二字便將是你最終的註腳。”
寫信的日子是九三年八月十七日。那年,雨辰十七歲。

我想我已明白雨辰要我來澄心居看什麼了。
我想,雨辰也該欣慰了。
我想,我需要靜靜地休息一下。畢竟,我的心還有滴血的感覺。

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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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離開澄心居了。
返回鄭州。
畢竟,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雨辰的死,是讓我痛心的。但如同失去曉吟一樣,我也可以承受。
就象雨辰承受痛苦和沉重一樣。
不同的是,雨辰因此而死,而我,還活著。
如蠶,如蛾。

雨辰是該滿足的。就如德堰所說,並非不如意,只是雨辰自覺不如意而已。雨辰的沉重大多是自找的,就如同那種永無止歇的不滿足一樣。
德堰可以因為一個空徒四壁的小家中新添了一個小生命而滿足,可以因為得了我這樣一個可以交談的朋友而滿足。而雨辰,卻沒有因為得到平的友情、梅兒的愛而滿足!他只是無盡止的膨脹著等你的影子,為這個影子而沉重,而不滿足!雨辰寫詩,但許多朋友認為他的詩不及散文,為了一個頭銜,一個表征,雨辰也沉重,也不滿足!雨辰寫一個諾言,直寫得杜宇啼血,桔紅泯滅,而他仍覺“不夠盡意”,他仍然沉重著沉重,仍然不滿足!
不滿足於沉重,於痛苦,於,一個殼!
雨辰是該滿足的。

但是,雨辰死了。還在他自覺不滿足的時候。

為什麼他不回到澄心居來呢?
他說“默然心自澄”,想來是說給別人聽的。譬如是說給我聽。
雨辰自己,卻是從來不懂得澄心的道理的。
或許是他不願意懂。

我是揣著一頁稿紙來到澄心居的。
那頁稿紙上沾著血跡。雨辰伏稿而逝。
稿紙上寫著的,就是這數篇日記前的那段文字,那段雨辰本來打算寫成他生命中的第三篇《石像的憶述》的文字。雨辰一邊忍受著咳血的痛苦,一邊回想澄心居的鐘聲和蟬鳴,他的眼前,仍生動的浮著我現在坐著的窗前的所有鮮活的形象。
而他,卻再也沒有力氣走回澄心居來了。

回到澄心居,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如雨辰一樣,“關掉房間的頂燈,擰亮那盞擱置已久的檯燈”,然後,將那頁殘稿抄在《痴守》集的末尾,我本想順著雨辰的思路幫他續寫下去,但我卻找不到雨辰固有的那種沉重,也沒有雨辰那樣的文筆。
我失敗了。
我只在這篇殘稿的後面寫上了這些天在澄心居里的感受,真實的激撞在我心裡的感受。

我打算返回鄭州後,為雨辰而做一個Internet主頁,名字就叫“澄心居”,我希望,讀雨辰作品的人,都能有我現在在澄心居里的感受。我也希望,讀者,不再有作者一樣的痛苦和沉重。
因為,作者已逝,苦痛和桔紅一樣,也該泯滅了罷。

臨末了的時候,我也效雨辰般的,在這些日記的最後,以及澄心居所有作品的前面,寫上三個字:
此為序。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