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桓皇帝紀下卷第二十二

〔一〕 四月癸未朔,無戊辰,疑有訛。

五月,康陵園火。

武陵蠻夷反〔一〕,車騎將軍馮緄討之。緄上書曰:“夫勢得容奸,伯夷可疑;不得容奸,盜跖可信〔二〕。樂羊伐中山,反而語功,文侯示以謗書一篋〔三〕。願請中常侍一人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曰:“臣聞出郊之事,將軍制之,所以崇威信合事宜也。即緄有嫌,不當荷任;即緄無嫌,義不見疑。樂羊戰國陪臣,猶賴見信之主,以全其功,況唐虞之朝,而有猜嫌之事哉!緄設虛端,以自阻衛,為臣不忠。”帝寢其奏。

〔一〕 “武陵”原誤作“武陽”,逕改之。

〔二〕 沈欽韓言此語出商君書畫策篇。其文曰:“勢不能為奸,雖跖可信也。勢得為奸,雖伯夷可疑也。”

〔三〕 事見戰國策秦策甘茂語。

穆又上書曰:“漢故事,中常侍或用士人。建武已來,乃悉用宦者,延平已來〔一〕,寢益貴盛,假貂璫之飾〔二〕,任常伯之職。〔三〕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天下,寵逼人主。子弟親戚,並荷職任,放濫驕逸,莫能禁御。無行之徒,媚求官爵,恃勢驕寵,漁食百姓。臣以為可皆遣罷,率由舊章,博選天下清純之士,達國體者,以補其虛。即陛下可為堯舜之君,眾僚皆為稷耇之臣矣〔四〕。”上不從。穆後復見,口陳奏,上不悅,穆伏不起,左右叱穆出。於是宦官更共稱詔以詰讓,穆憤激發疽而卒。公卿以穆“立節忠清,守死善道,宜蒙旌寵,以勸忠勤”,乃追贈益州刺史。

〔一〕 延平,漢殤帝年號。時鄧太后臨朝,委用宦官。

〔二〕 李賢引漢官儀曰:“中常侍,秦官也。漢興或用士人,銀璫左貂。光武以後,專任宦者,右貂金璫。”又曰:“璫,以金為之,當冠前,附以金貂也。”

〔三〕 常伯,侍中也。惠棟引漢官儀曰:“侍中,周官也。成王時號曰常伯,選於侯伯,轉補羇闕,言其道德可常尊也。”

〔四〕 司馬相如子虛賦曰:“禹不能名,耇不能計。”張揖注曰:“耇為堯司徒,敷五教,率萬事。”又應劭曰:“契,善計也。”耇,音屑,亦作契。

穆字公叔,南陽宛人。初為冀州刺史,始濟河,長史解印去者四十餘人。中常侍趙忠喪父,斂為璵璠玉匣〔一〕。穆下郡考正,乃至發墓視屍。其家稱冤自訴,穆坐征詣廷尉,髡輸左校。後得原歸家。頃之,朝臣多為穆冤,由是征命議郎、尚書。

〔一〕 斂通殮。趙忠僭越,以天子之制葬父,故穆考之。

十一月,武陵蠻夷降。

六年(癸卯、一六三)
春正月戊午〔一〕,司徒種皓薨。大鴻臚許栩為司徒〔二〕。
〔一〕 范書作“春二月”。按正月戊寅朔,無戊午,作“二月”是。

〔二〕 范書作“衛尉潁川許栩”,並系此事於三月。

皓字景伯,河南洛陽人。父早亡,有財三千萬,皓皆以賑鄉里貧者。當時豪貴,莫不遂識知之〔一〕。年四十四,縣始召為門下吏。時河南尹田歆外〔甥〕(生)王諶名知人〔二〕,歆謂之曰:“河南當舉六孝廉,皆得貴人書命,不宜相違,欲以五副之。自舉一清名堪成就者,上以報國,下以託子孫,汝助我索之。”諶答曰:“知臣莫如君。君為二千石,當清察郡中,詢於賢良,諶安得知之?”歆曰:“郡中所送,固凡庸耳,欲因汝之明,求人之所不知而有奇者耳。”明日諶東出送客,駐車太陽郭里,見皓。還語歆曰:“為君得孝廉矣。”問:“為山澤?”答曰:“洛陽門下吏也。”歆笑曰:“當得隱滯之夫,乃洛陽吏邪?”答曰:“夫異士不居山谷,但其居處異耳,德未必有也。處人間而有異,而人不知,己獨知之,乃奇耳。若不相信,可召而與之言。”歆便於府召見於庭中,詰問職事長吏所施行,皓分別具對,皆有條理。乃署主簿、功曹〔三〕,舉孝廉,由是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