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九十四 周子之書



{曰爰}問"五殊二實"一段。先生說了,又云:"中庸'如天之無不覆幬,地之無不持載',止是一個大底包在中間;又有'四時錯行,日月代明',自有細小去處。'道並行而不相悖,萬物並育而不相害。'並行並育,便是那天地覆載;不相悖不相害,便是那錯行代明底。'小德川流'是說小細底,'大德敦化'是那大底。大底包小底,小底分大底。千五百年間,不知人如何讀這個,都似不理會得這道理。"又云:"'一實萬分,萬一各正',便是'理一分殊'處。"〔植〕

問:"'理性命'章注云:'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有一太極。'如此,則是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已分也。"〔謨〕

◎顏子

問顏子"能化而齊"。曰:"此與'大而化之'之'化'異。但言消化卻富貴貧賤之念,方能齊。齊,亦一之意。"〔去偽〕

◎師友

杜斿問:"濂溪言道至貴者,不一而足。"曰:"周先生是見世間愚輩為外物所搖動,如墮在火坑中,不忍見他,故如是說不一。世人心不在殼子裡,如發狂相似,只是自不覺。浙間只是權譎功利之淵藪。三二十年後,其風必熾,為害不小。某六七十歲,居此世不久,旦夕便死。只與諸君子在此同說,後來必驗。"〔節〕

◎勢

問"極重不可反,知其重而亟反之可也"。曰:"是說天下之勢,如秦至始皇強大,六國便不可敵。東漢之末,宦官權重,便不可除。紹興初,只斬陳少陽,便成江左之勢。重極,則反之也難;識其重之機而反之,則易。"〔人傑〕

◎文辭

"文所以載道",一章之大意。"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言有載道之文而人弗用也。"況虛車乎?"此不載道之文也。自"篤其實"至"行而不遠",是輪轅飾而人庸之者也。自"不賢者"至"強之不從也",是弗庸者也。自"不知務道德"至"藝而已",虛車也。〔端蒙〕

◎聖蘊

或問"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顏子也"。曰:"夫子之道如天,惟顏子盡得之。夫子許多大意思,盡在顏子身上發見。譬如天地生一瑞物,即此物上盡可以見天地純粹之氣。謂之發,乃'亦足以發'之'發',不必待顏子言,然後謂之發也。"〔去偽〕

◎精蘊

"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蘊,因卦以發。"濂溪看易,卻須看得活。〔方子〕

精,謂心之精微也;蘊,謂德所蘊蓄也。〔端蒙〕

"聖人之蘊,因卦以發。"易本未有許多道理,因此卦,遂將許多道理搭在上面,所謂"因卦以發"者也。〔至〕

問"聖人之精,聖人之蘊"。曰:"精,是精微之意;蘊,是包許多道理。"又問:"伏羲始畫,而其蘊亦已發見於此否?"曰:"謂之已具於此則可,謂之已發見於此則不可。方其初畫,也未有乾四德意思,到孔子始推出來。然文王孔子雖能推出意思,而其道理亦不出伏羲始畫之中,故謂之蘊。蘊,如'衣敝蘊袍'之'蘊',是包得在裡面。〔砥〕饒錄云:"方其初畫出來,未有今易中許多事。到文王孔子足得出來,而其理亦不外乎始畫。"

精,是聖人本意;蘊,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美惡曲折,便是"因卦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聖人本意底;如文王繫辭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作重看。〔淳〕

◎乾損益動

通書曰"乾乾不息"者,"懲忿窒欲,遷善改過"不息,是也。〔節〕

"乾乾不息"者,體;"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者,用。有體則有用,有用則有體,不可分先後說。〔僩〕

第一句言"乾乾不息",第二句言損,第三句言益者,蓋以解第一句。若要不息,須著去忿欲而有所遷改。中"乾之用其善是","其"字,疑是"莫"字,蓋與下兩句相對。若只是"其"字,則無義理,說不通。〔人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