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集釋》附錄三辨偽文字輯略



我昔一時,至波陀迦旃延所,彼答我言,大王;無力無精進,人無力無方便,無因無緣,眾生染著,無因無緣,眾生清潔,一切眾生有命之類,皆悉無力,不得自在,無有怨讎。定在數中。於此六生中,爰諸苦樂。

贓物獲矣,人證何在,請讀供詞。

其書大略明群有以至虛為宗,萬品以終滅為驗,神惠以凝寂常全,想念以著物自表,生覺與化夢等情。巨細不限一域,窮達無假智力,治身貴於肆仕,順性則所至皆適,水火可蹈。忘懷則無幽不照,此其旨也。然所明往往與佛經相參,大歸同於老莊,屬辭引類,特與莊子相似。莊子、慎到、韓非、尸子、淮南子、玄示、旨歸多稱其言。(張湛列子序)

此正張湛自寫供狀,明言其取資之源。但張不肯自居著作之名。彼蓋於無名主義,深造有得者。故更遊移其詞,遂成千古疑案。然尚肯誠實寫出取資之源,待深思之士,默識其著書偽託之苦心,非欲以欺盡來學。故吾雖於人贓並獲之際,並不以是為張氏之罪案也。

二十三、陳文波偽造“列子”者之一證節錄、

陳文波偽造“列子”者之一證(節錄)原載一九二四年清華學報一卷一期

據張湛列子序言,“列子原為八篇,及後彙集,並目錄共十三卷。”古人所謂卷,往往指為篇;然則比原來列子多數卷──篇──矣。或者,當時張湛輩所彙集者,甚雜且富,因而刪削以符原文八篇之數,亦未可知也。

書中稱引老子之言,則曰:“黃帝”;引陰陽夢寐之解,則出於靈樞;而孔子觀於呂梁,劉向說苑亦同載其文;又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鈔舜典之句;──古文尚書無舜典,閻百詩古文尚書疏證已詳言。──此外雜錄莊子凡十七章。張湛謂:“所明往往與佛經相參,大歸同於老莊;屬辭引類,與莊子相似。莊子、慎到、韓非、尸子、淮南子、玄示、旨歸,多稱其言。”不知實列子錄莊子,而張故引諸子以尊其文,而蒙蔽後人之目,如何其可?

蓋魏晉而後,佛學已蔚然大國;而黃老之學,亦浸淫並佛而合為一流。吾國哲學思想丁此時實開一新方向。而列子篇中思想之玄,與夫縱性縱慾之言,頗似魏晉時之出品。

何以證明之?第一:如認列子為戰國以前作品,何以莊子天下篇,對於此一大哲學家,獨缺而不列?──莊子逍遙遊雖有“列子御風而行”之文,然不詳其為人。──退一步論,韓非子之顯學,詳論儒墨;而淮南子之要略,言諸子所由來;皆未提及列子。第二:太史公創史,關於古代學習思想之變遷,多立傳或世家以張其緒,獨於列子不傳何也?第三:即認為劉向所彙纂;而漢志亦載列子八篇。何以書中周穆王一篇,溶合晉太康二年汲冢所出之穆天子傳而成?

周穆王篇大半摭取穆天子傳;其餘亦采靈樞。穆天子傳凡六篇,周穆王篇乃融會六篇之事而成,特未載盛姬之死耳。──盛姬周穆王美人。──穆天子傳雜記之事甚多,而每事之上,多冠乾支以記其時。周穆王則專取穆王遠游,及與西王母會晤之事實,加“化人”一段冠篇首,以圓其說。茲就列子周穆王篇鈔襲穆天子傳之處,引證如下,然後可以推論其說。

段數列子周穆王穆天子傳卷數

一肆意遠游,命駕入駿之乘,右服□騮,而左綠耳;右驂赤驥,而左白□。主車,造父為御,□□為右;次車之乘,右服渠黃,而左踰輪;左驂盜驪,而右山子柏夭。主車參百為御,奔戎為右,驅馳千里,於巨蒐氏之國。巨蒐氏乃獻白鵠之血,以飲王;具牛馬之湩,洗王之足,及二乘之人。癸酉,天子命駕入駿之乘,右服□騮,而左綠耳;右驂赤□,而左白儀。天子主車,造父為御,□□為右;次車之乘,右服渠黃,而左踰輪;右盜驪,而左山子。柏夭主車,參百為御,奔戎為右。天子乃遂東南翔行,驅馳千里。至於巨蒐之人。湩奴乃獻白鵠之血,以飲天子,因具牛羊之湩,以洗天子之足,及二乘之人。卷四

二已飲而行,遂宿於崑崙之阿,赤水之陽。別日升崑崙之丘,以觀黃帝之宮,而封之以詒後世。天子已飲而行,遂宿於崑崙之阿,赤水之陽……辛酉,天子升於崑崙之丘,以觀黃帝之宮,而封國隆之葬,以詔後世。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