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集釋》附錄三辨偽文字輯略



〔附〕日本武義內雄列子冤詞原載江俠菴之先秦經藉考三六0──三七三頁。今依張心澂偽書通考二摘錄大要。

向序非偽,列子八篇非禦寇之筆,且多經後人刪改。然大體上尚存向校定時面目,非王弼之徒所偽作。姚氏以鄭繆公之誤,斷為序非向作,因一字之誤,而疑序之全體,頗不合理。況由後人之偽寫,抑由向自誤,尚未可知。

次對馬氏之說辨之如下:

(一)讓王篇之記事,未可與壺丘子林伯昏旡人等一例視之。莊書多寓言,所謂壺丘子林及伯昏旡人又見於列子,亦是寓言。以此寓言為盾,而沒去讓王篇之記事,實非正當。此篇是否莊周所作,與史料之價值如何,實無關係。

(二)尸子、呂氏春秋、莊子謂列子貴虛,而向序亦謂列子八篇駁雜,但舉此以證八篇非禦寇真作則可,不能以之證向序為偽。貴虛當認為道家者流,然穆王、湯問之恢詭,及力命、楊朱有與禦寇之學乖背,故謂不似一家之書,而別錄猶入之道家,想因此乖背者亦道者流之支裔也。向序謂列子之書於景帝時流行,其後不傳,蓋向校定時,上距景帝約一百二十年。如序所云,可見當時傳本稍完全者已不可見。司馬遷史記之終時在景帝後約五十年,比向校上列子約先七十年,正淮南王所上莊子最流行而不顧列子之時,則遷不撰列子傳,與當時人不引用,又何足怪?要之,向序言列子之傳來與性質甚明,若捨此而置疑,則不可不有確據。

(三)馬氏所舉各證之中(四)(五)(六)(七)(八)(九)(十)及(十四),大意在不信向序之認八篇為禦寇自作,引禦寇年代與子產同時,以作疑問。然通讀向序文,不認八篇為一家之書,人則無問題。又(十二)及(十五)據傳聞相異古書中事,為決定列子之真偽資料,頗非容易。(十三)不過馬氏之想像。(十五)據古書疑義舉例、札迻,是襲何治運之說,此文寧看為莊列均由他文竄入。(八)從周穆王篇載“穆王敬事西極之化人”一語考之,則仲尼篇之西方聖人,乃道家之理想人物,與佛教無關。惟(三)列子八篇只存於與王弼關係之家張氏,(十七)(二十)之桓譚郭璞皆未見過列子,是列子後出說之好資料。然張湛序質實無飾,又如仲尼篇子列子之學云云一章,注曰:“既見於黃帝篇,”不刪去之。又如中山公子牟一條,注曰:“公子牟公孫龍是在列子之後,此章是後人所增益。”對於保存舊面目一點於此可見。當寇虜強盛僅以身免之際,列子八篇猶不忍棄,則此為希有之珍籍,自向校上之後,餘風寥寂,業可想見。從而桓譚郭璞不得寓目,亦何足怪?若信向序與湛序,則此書不足疑怪。

以前疑列子之人,多標舉莊子以立論,然皆郭象刪定本之莊子,而非漢初之原形,原本如從陸德明所引郭象之言,謂妄竄奇說者十之三,其中駁雜有似山海經及占夢書者,此等不純之點,與今之列子不分甲乙。反之,如郭象刪定列子,而不著手於莊子,則後人卻由列子以疑莊子矣。

伯峻案:岑仲勉有列子非晉人偽作一文,主要內容亦駁馬氏,初載於一九四八年一月東方雜志四四卷一號,後收入其兩周文史論叢、文既繁冗,且多強詞,故不錄。

十九、顧實漢書藝文志講疏摘鈔、

顧實漢書藝文志講疏(摘鈔)

(上略)然以王弼老子注與張湛序互證,王注老子曰:“常無欲,可以觀其始物之妙;常有欲,可以觀其終物之徼。”與張湛序稱列子書“大略明群有以至虛為宗,萬品以終滅為驗”適相照應。雖可推定為弼偽作;而周穆王篇取穆天子傳,疑此書即湛所綴拾而成也。若劉向敘附隨本書,不在七略別錄,故後人得偽為也。且淮南子曰“兼愛、尚賢、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楊子非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楊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氾論訓以墨子兼愛、尚賢諸篇目例之,必全性、保真皆楊朱書篇名。本志不載楊朱書,而淮南猶及見之。全性保真者,謂守清靜,離情慾淮南子原道訓高注云“出生道謂去清淨也;入死道謂匿情慾也”可證。而列子楊朱篇乃一意縱恣肉慾,仰企桀、紂若弗及,直是為惡近刑,豈不大相剌謬哉?此篇尤當出湛臆造,非有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