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詩選-維納斯與阿都尼


特別在情場中,得寸進尺,更得憑勇猛。
愛並不是一來就暈,和灰臉的懦夫相同;
它的對象越扎手,它的進攻就該越起勁。
他原先皺眉時,喔,娃若輕易畏難而止,
那她就永也不會從他嘴上吸到玉醴。
愛人一定不要叫疾言厲色擊退驅逐。
玫瑰還不是一樣被採擷,儘管它有刺?
即便用二十把鎖,把“美”牢牢地鎖在密室,
“愛”也照舊能把鎖個個打開而斬關直入。
為了把他赦宥,就勢難再把他強拘留;
原來那可憐的傻孩子,直哀求放他走;
因此上她就決定,不再把他硬拽死揪,
和他告別,囑咐他把她的心好好護守。
因為她指著小愛神的弓作證,賭下大咒,
說她那顆心,早已牢牢地嵌在他的心頭。
“甜蜜的孩子,”她說,“我今宵淒涼怎生過?
因為,相思折磨我,怎能叫我把兩眼合?
愛的主人,你說,明天你可能再見著我?
你說能吧,然後再把晤會的時間訂妥。”
他對她說,他明天不能和她作幽期密約,
因為他打算著和幾個朋友把野豬獵獲。
“野豬!”她失聲一喊;跟著她臉上的嬌艷,
一下就讓灰白掩,好像薄紗明、輕羅軟,
籠得玫瑰羞暈淺。他的話叫她心驚戰;
她連忙用兩臂,把他的脖子款摟緊挽,
她一面這樣纏,一面帶著他用力往後扳。
於是只見,她仰臥地上,他就伏在她胸前。
她現在才算真正來到風月寨、花柳陣。
主將已經跨上了坐騎,要酣戰把命拚。
誰知道她所想的,只是空幻,難以成真。
他雖已騎在她身上,卻不肯揮鞭前進。
只弄得她的苦惱比坦塔羅斯③還更難忍。
原來她雖到了樂土,卻得不到樂趣半分。
可憐的鳥,看見了畫的葡萄,以假為真,
弄得眼睛脹得要破,肚子卻餓得難忍。
她就像這樣,愛不見答,因而苦惱萬分,
如同那鳥,瞅著水果,卻可望而不可近。
她在他身上,既得不到她要的那股熱勁,
她就不斷地和他接吻,把他來撩撥勾引。
但都不成。好愛後,這可不能隨你的心。
一切可以嘗試的辦法,她都已經用盡。
她費了如許唇舌,本應得到更多溫存。
她是愛神,又正動愛勁,卻得不到愛人。
“得了得了吧,”他說,“快放手。別擠得人要暈。
你這樣摟住了我,真毫無道理,絕無原因。”
“如果你沒告訴我,說要去把野豬獵獲,
甜蜜的孩子,”她說,“你本來可以早走脫。
哎呀,你可要當心。我想你這是不懂得,
用槍扎兇猛的野豬,都會有什麼後果。
它的牙老劍拔弩張,為的便於往快里磨,
磨快了,好學殺生的屠夫,把屠宰的活作。
“它拱起的背上,有剛鬃硬毛,列戟擺槍,
密扎扎地直聳立,叫敵人看著心膽喪。
它的眼似螢火,怒起來便閃爍生光芒。
它的嘴專會破壞,到處一掘就是墳壙。
它受到了招惹,不論什麼它都橫衝直撞,
被它碰上,都要在它彎曲的長牙下身亡。
“它那肥壯的兩膀,也有硬毛剛鬃武裝,
厚實堅強,你的槍尖扎不透,也刺不傷。
它那粗而短的脖子,也不容易損毫芒。
它怒氣一發,連獅子它都看得很平常。
長著尖刺的荊棘叢,和密接互抱的灌莽,
見它來也害怕,忙分開讓路,叫它往前闖。
“你這美貌的面孔,它絕對不知道敬重。
雖然愛神的眼睛,對它痛愛、護惜、尊崇。
你柔嫩的手、甜美的唇、水汪汪的眼睛,
完美得世上的人無不驚奇,它卻不懂。
你若叫它得了手,哎呀,它可要鬥狠逞凶!
它要把你的美貌,像地上的草一樣亂拱。
“喔,讓它在它那令人噁心的窩裡躲著,
‘美’和這樣的惡魔,絕沒有絲毫的瓜葛。
千萬可別成心去和它麻煩,招災惹禍。
一個人聽朋友的忠告,只有幸福快活。
你一提起野豬的話來,我還並不是做作,
我真替你擔驚受怕,嚇得全身都直哆嗦。
“難道你沒看見我的臉,一下變得灰白?
難道你沒看見我的眼,滿含恐懼疑猜?
難道我沒暈過去,一下就栽倒在塵埃?
你不是伏在我懷裡?難道你沒覺出來,
我的心預知不妙,又跳又蹦,老不能安泰?
只像地震一樣,把在我身上的你都直篩?
“因為,‘愛’所在的心裡,有好搗亂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