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二十三 論語五



問:"'曾'字,或訓則,或訓嘗,何也?又詩中'憯'字訓曾,不知一音耶,二音耶?"曰:"除了人姓,皆當音在增反。凡字義雲'某之為言,某也'者,則是音義皆略相近。嘗與則,意亦略同。"〔廣〕

叔蒙問:"'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集注云:'此為懿子發者,告眾人者也。'若看答孟武伯子游語,亦可謂之告眾人。"曰:"'無違'意思闊。若其它所告,卻就其人所患意思多。然聖人雖是告眾人意思,若就孟懿子身上看,自是大段切。雖是專就一人身上說,若於眾人身上看,亦未嘗無益。"〔賀孫〕集注總論四章。

或問:"武伯多可憂之事,如何見得?"曰:"觀聖人恁地說,則知其人之如此矣。"〔廣〕

或問:"'父母唯其疾之憂',何故以告武伯?"曰:"這許多所答,也是當時那許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隨而救之。"又曰:"其它所答,固是皆切於學者。看此句較切,其它只是就道理上說如此。卻是這句分外於身心上指出,若能知愛其身,必知所以愛其父母。"〔賀孫〕

問:"'子夏能直義',如何見它直義處?"曰:"觀子夏所謂'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孟子亦曰'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則子夏是個持身謹、規矩嚴底人。"〔廣〕

問:"'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溫潤之色',直義,莫是說其資之剛方否?"曰:"只是於事親時無甚回互處。"〔義剛〕

孟懿子孟武伯子遊子夏問孝,聖人答之皆切其所短。故當時聽之者止一二句,皆切於其身,今人將數段只作一串文義看了。

問:"孔子答問孝,四章雖不同,意則一。"曰:"如何?"曰:"彼之間孝,皆有意乎事親者。孔子各欲其於情性上覺察,不使之偏勝,則其孝皆平正而無病矣。"曰:"如此看,恰好。"〔過〕

"不敬,何以別乎?"敬,大概是把當事,聽無聲,視無形。色難,是大段恭順,積得厚,方能形見;所以為難,勉強不得。此二者是因子遊子夏之所短而進之。能養、服勞,只是外面工夫,遮得人耳目所及者。如今人和養與服勞都無了,且得如此,然後就上面更進將去。大率學者且要侭從小處做起。正如起屋,未須理會架屋,且先立個基趾定,方得。〔明作〕

問:"'色難'有數說,不知孰是?"曰:"從楊氏'愉色婉容'較好。如以為承順顏色,則就本文上又添得字來多了。然而楊氏說文學處,又說遠了。如此章本文說處,也不道是文太多,但是誠敬不足耳。孔門之所謂文學,又非今日文章之比。但子游為人則愛有餘而敬不足,子夏則敬有餘而愛不足,故告之不同。"問:"如何見得二子如此?"曰:"且如灑埽應對,子游便忽略了,子夏便只就這上做工夫。"又曰:"謝氏說此章甚差。"〔榦〕

問:"子游見處高明,而工夫則疏;子夏較謹守法度,依本子做。""觀答為政、問孝之語可見。惟高明而疏,故必用敬;惟依本做,故必用有愛心。又觀二人'灑埽應對'之論,與子夏'博學篤志'之論,亦可見。"〔伯羽〕

問:"夫子答子遊子夏問孝,意雖不同,然自今觀之,奉養而無狎恩恃愛之失,主敬而無嚴恭儼恪之偏,侭是難。"曰:"既知二失,則中間須自有個處之之理。愛而不敬,非真愛也;敬而不愛,非真敬也。敬非嚴恭儼恪之謂,以此為敬,則誤矣。只把做件事,小心畏謹,便是敬。"〔道夫〕伯羽錄云:"敬,只是把做事,小心畏謹,不敢慢道。"

問告子遊子夏云云。曰:"須當體察能養與服勞如何,不足為孝敬時模樣如何。只說得,不濟事。"〔南升〕

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藥;子游之病,乃子夏之藥。若以色難告子游,以敬告子夏,則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故聖人藥各中其病。〔方〕

《朱子語類》 宋·朱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