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三十五 論語十七



或問:"危邦固是不可入,但或有見居其國,則當與之同患難,豈復可去?"曰:"然。到此,無可去之理矣。然其失,則在於不能早去。當及其方亂未危之時去之,可也。"〔僩〕

天下無道,譬如天之將夜,雖未甚暗,然此自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故亦須見幾而作,可也。〔時舉〕

不在其位章

馬莊甫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謀朝廷之政。身在此間,只得守此。如縣尉,豈可謀他主薄事!才不守分限,便是犯他疆界。"馬曰:"如縣尉,可與他縣中事否?"曰:"尉,佐官也。既以佐名官,有繁難,只得伴他謀,但不可侵他事權。"〔大雅〕

師摯之始章

徐問:"'關雎之亂',何謂'樂之卒章'?"曰:"自'關關雎鳩'至'鍾鼓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已作樂,只無此詞。到此處便是亂。"〔淳〕

或問:"'關雎之亂',亂何以訓終?"曰:"既'奏以文',又'亂以武'。"〔節〕

"亂曰"者,亂乃樂終之雜聲也。亂出國語史記。又曰:"關雎恐是亂聲,前面者恐有聲而無辭。"〔揚〕

狂而不直章

狂,是好高大,便要做聖賢,宜直;侗,是愚模樣,不解一事底人,宜謹愿;悾悾,是拙模樣,無能為底人,宜信。有是德,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有是病而無是德,則天下之棄才也!〔泳〕

問:"'狂而不直'之'狂',恐不可以進取之'狂'當之。欲目之以輕率,可否?"曰:"此'狂'字固卑下,然亦有進取意思。敢為大言,下梢卻無收拾,是也。"〔必大〕

問:"侗者,同也,於物同然一律,無所識別之謂。悾者,空也,空而又空,無一長之實之謂。"先生以為,此亦因舊說,而以字義音訓推之,恐或然爾。此類只合大概看,不須苦推究也。

學如不及章

"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如今學者卻恁地慢了。譬如捉賊相似,須是著起氣力精神,千方百計去趕捉他,如此猶恐不獲。今卻只在此安坐熟視他,不管他,如何柰得他何!只忺時起來行得三兩步,懶時又坐,恁地如何做得事成!

巍巍{門俞}章

看"巍巍{門俞}舜禹之有天下"至"禹,吾無間然"四章。先生云:"舜禹與天下不相關,如不曾有這天下相似,都不曾把一毫來奉己。如今人才富貴,便被他勾惹。此乃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高!首出庶物,高出萬物之表,故夫子稱其'巍巍'。"又曰:"堯與天為一處,民無能名。所能名者,事業禮樂法度而已。"

正卿問:"舜禹有天下而不與,莫是物各付物,順天之道否?"曰:"據本文說,只是崇高富貴不入其心,雖有天下而不與耳。巍巍,是至高底意思。大凡人有得些小物事,便覺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曾有相似,豈不是高!"〔恪〕

不與,只是不相干之義。言天下自是天下,我事自是我事,不被那天下來移著。〔義剛〕

正淳論:"'不以位為樂',恐不特舜禹為然。"曰:"不必如此說。如孟子論禹湯一段,不成武王不執中,湯卻泄邇、忘遠!此章之旨,與後章禹無間然之意同,是各舉他身上一件切底事言之。"〔必大〕

因論"舜禹有天下而不與"之義,曰:"此等處,且玩味本文,看他語意所重落向何處。明道說得義理甚閎闊,集注卻說得小。然觀經文語意落處,卻恐集注得之。"〔必大〕

大哉堯之為君章

"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只是尊堯之詞。不必謂獨堯能如此,而他聖人不與也。〔淳〕

"惟堯則之"一章。曰:"雖蕩蕩無能名,也亦有巍巍之成功可見,又有煥乎之文章可睹。"〔謨〕

"大哉堯之為君!"炎謂:"吳才老書解說驩兜共工輩在堯朝,堯卻能容得他,舜便容他不得,可見堯之大處,舜終是不若堯之大。"曰:"吳解亦自有說得好處。舜自側微而興,以至即帝位,此三四人終是有不服底意,舜只得行遣。故曰:'四罪而天下鹹服。'"〔炎〕

舜有臣五人章

魏問:"集注云'惟唐虞之際乃盈於此',此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閒了。"曰:"寧可將上一句存在這裡。若從元注說,則是'亂臣十人',卻多於前,於今為盛。卻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來盛!"〔賀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