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牐牭他卻被上司咒罵成“比利時福音傳道教會有史以來最兇惡的反基督的敵人!”因為正當梵谷躺在乾草堆里為遇難者做安魂儀式時,他的上司,比利時福音傳道委員會的兩個衣冠楚楚的牧師德容和范登布林克到博里納日來檢查梵谷的傳教工作來了。在礦工們快要餓死時他們拒絕了梵谷請求幫助的信。現在,當他們來到梵谷的住處,看到高喊著的梵谷和那些傾聽著的礦工及家屬時——他們憤怒了:
牐牎傲釗蘇鵓!簡直令人震驚!”德容一面大叫,一面重重地拍了拍他隆起的腹部。
牐牎澳慊嵋暈這是在非洲的叢林中哪!”范登布林克說。
牐牎疤熘道他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呀!”
牐牎澳且用好多年才能引導這些人歸向基督啊!”
牐牭氯萘絞紙徊嬖謁的大肚皮上喊道:“我原先告訴過你,不要任命他。”……
牐牎拔一騁傷的神經一直就不正常。”……
牐犝飭轎荒潦τ檬熗返姆ㄓ錆芸斕亟惶缸牛博里納日人一個字也聽不懂。……
牐牭氯萃ψ喔親喲┕人群,不動聲色但十分嚴厲地對溫森特說:“讓這些骯髒的狗回家去”!
牐犜諏轎蛔鴯蟮哪潦看來,梵谷把自己弄成這樣,並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做宗教儀式,是對上帝的污辱,是對教會組織的污辱,是對他們的污辱。他們認為梵谷所做的一切是同他的身份不相符合的。最後他們決定解除對梵谷的任命,停發給他的五十法郎的薪水。然後他們就匆匆地乘車趕回,因為在博里納日找不到適合他們住的好旅館。
牐犜詵哺吆湍橇轎荒潦ι砩銜頤強梢鑰吹攪街紙厝徊煌的心靈與世界之間的關係:梵谷是以一顆孩子般的超越了個人利害得失的心去擁抱世界,他擁抱得那么熱烈、那么天真;而後者則是以一顆受物慾驅使的心靈在世界中尋求一塊能為他們提供物慾滿足的地盤,他們找到的地盤就是宗教和允許別人傳教的權力。宗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體面的,可以謀利的買賣。他們願意在高大富麗的教堂里為富人做符合雙方身份的體面而虛偽的儀式。這種儀式的虛偽性首先在於牧師已不再是懷著博愛之心去安慰痛苦的人,而是獨立於社會,高高在上的富有階層,從根本上講,他們只是用規範的宗教儀式及語言換取利益的商人。其次這虛偽性還表現在這種儀式並不是富人心靈痛苦的需要,而是他們顯示富有及社會地位的手段。總之宗教在他們那裡只是實現物慾追求的工具而不是心靈與世界融合的途徑。
牐牱哺咴僖淮問О芰耍這一次失敗中他所承受的打擊遠遠超過了愛情失敗的程度。首先他看到個人力量的限度對於大眾的貧困和災難是無能為力的;其次他從嚴酷的現實中看到上帝的虛無。這種虛無是對基督教或所有宗教的實用價值,或者說對聖經及上帝的物慾企盼的否定。上帝僅僅是一種精神啟示,不會帶來實際的利益,不能把祈禱看做是請求上帝顯靈的途徑。這一次打擊後,梵谷不能再象從前那樣用上帝的允諾去安慰那些必定要遭受苦難的人們,他更不願象別的牧師那樣僅僅把上帝看作是可以販賣的商品。他對宗教的認識在這一次挫折後實現了一個超越的過程。他不再把上帝看作是可以使某些痛苦的人擺脫物質困境的有實際效果的工具,他認為“理解上帝的最好方法,是愛許多事物。愛朋友,愛妻子,愛你所喜歡的一些事物……要以心換心地去愛,你必須經常試著更深、更好與更多的理解。它引導你接近上帝;它引導你樹立堅定不移的信仰。”《親愛的提奧——梵谷書信體自傳》,這時的上帝已不是一個可以求得福祉的神靈,而是世界中所有存在著的事物所蘊含的真理的象徵。愛上帝就是愛世界;理解上帝就是理解世界。這樣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心靈與世界相融合的過程。
牐犕瓿閃蘇庖懷越後的梵谷,再也沒有向礦工們宣講聖經。礦工們已不再需要聖經,而且梵谷也已被剝奪了宣講的職務。在半年多的時間裡他什麼事都不做,終日徘徊在博里納日一座座黑色的“金字塔”群中。他的父母和弟弟多次寫信勸他儘快找一個能養活自己的職業,不要這樣遊手好閒地墮落下去。他們勸他去學著做一個刻制鈔票與名片的工人,或者管帳先生與木匠的學徒,或者當一個麵包師什麼的。梵谷拒絕了這些勸告,他堅定地認為,他雖然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並因此被人說成是懶惰的無賴,但他認為世上“有兩種極不相同的懶惰。有人是由於遊手好閒,由於缺乏性格,由於他的天性卑劣而成為懶漢……可是還有另一種懶漢,並非出於自願的懶漢,他好象被監禁在牢籠里,被一種期待著行動的偉大願望從內心來消滅他。”(《親愛的提奧——梵谷書信體自傳》)一切僅僅為了保證生存的職業都被梵谷心中的渴望否定了。他之所以不願從事那些職業,並不是嫌它們低賤,是因為那些職業不能表達他對世界的情感和愛。他之所以徘徊,是因為他還沒有找到一種適合他的表達方式。或者說還沒有找到他的心靈與世界相融合的恰當途徑。他曾經希望通過愛一個女人實現這種融合,如果那女人也愛他,他會過上一種世俗化的,符合社會大眾習慣的家庭生活,有固定的收入,有可愛的妻兒。但那次失敗促使他超越了那種簡單的低層次的融合。他來到博里納日,想通過愛一群礦工在一個較高的層次上,或者說在比同烏蘇拉的結合更廣闊更深刻一些的層次上實現這種融合,如果教會支持他,他會終生成為博里納日的傳教士,他的心靈也就在同幾百個礦工和他們的家屬以及方圓十幾公里的礦區的融合中得到安寧。但這一次失敗又促他必須超越現有的廣度和深度的融合。他知道自己對於宗教的認識更深刻了,而且已經超出了宗教的天地。第一次失敗使他超越了一般的世俗生活,第二次失敗使他超越了一般的神職生活,這意味著他已經從社會中獨立出來,但他並不是一個要脫離人世生活的人,相反他對生活有著超出常人的熱愛。他朦朦朧朧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靈渴望著比礦工、礦區更廣闊、更深刻的融合,但怎樣去實現它呢?而且,這種渴望的具體對象又是什麼呢?
※本文作者:比夜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