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九十五 程子之書一



"尹和靖從伊川半年後,方見得西銘大學",不知那半年是在做甚么?想見只是且教他聽說話。"曾光祖云:"也是初入其門,未知次第,驟將與他看未得。"先生曰:"豈不是如此?"又曰:"西銘本不曾說'理一分殊',因人疑後,方說此一句。"〔義剛〕

問:"'尹彥明見程子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此意如何?"曰:"也是教他自就切己處思量,自看平時個是不是,未欲便把那書與之讀。"曰:"如此,則末後以此二書並授之,還是以尹子已得此意?還是以二書互相發故?"曰:"他好把西銘與學者看。他也是要教他知,天地間有個道理恁地開闊。"〔道夫〕

"昨夜說'尹彥明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此意思也好,也有病。蓋且養他氣質,淘潠去了那許多不好底意思。如學記所謂'未卜禘,不視學,游其志也'之意。此意思固好,然也有病者,蓋天下有多少書,若半年間都不教他看一字,幾時讀得天下許多書!所以尹彥明終竟後來工夫少了。易曰:'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須是如此,方得。天下事無所不當理會者,才工夫不到,業無由得大;少間措諸事業,便有欠缺,此便是病。"或曰:"想得當時大學亦未成倫緒,難看在。"曰:"然。尹彥明看得好,想見煞著日月看。臨了連格物也看錯了,所以深不信伊川'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之說,是看個甚么?"或曰:"和靖才力極短,當初做經筵不見得;若便當難劇,想見做不去。"曰:"只他做經筵,也不柰何,說得話都不痛快,所以難。能解經而通世務者,無如胡文定。然教他做經筵,又都不肯。一向辭去,要做春秋解,不知是甚意思。蓋他有退而著書立言以垂後世底意思,無那措諸事業底心。縱使你做得了將上去,知得人君是看不看?若朝夕在左右說,豈不大有益?是合下不合有這'著書垂世'底意思故也。人說話也難。有說得響感動得人者,如明道會說,所以上蔡說,才到明道處,聽得他說話,意思便不同。蓋他說得響,自是感發人。伊川便不似他。伊川說話方,終是難感動人。"或曰:"如與東坡們說話,固是他們不是,然終是伊川說話有不相乳入處。"曰:"便是說話難。只是這一樣說話,只經一人口說,便自不同。有說得感動人者,有說得不愛聽者。近世所見會說話,說得響,令人感動者,無如陸子靜。可惜如伯恭都不會說話,更不可曉,只通寒暄也聽不得。自是他聲音難曉,子約尤甚。"〔僩〕

問:"謝氏說'何思何慮'處,程子道'恰好著工夫',此是著何工夫?"曰:"人所患者,不能見得大體。謝氏合下便見得大體處,只是下學之功夫卻欠。程子道'恰好著工夫',便是教他著下學底工夫。"〔淳〕

《朱子語類》 宋·朱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