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書紀年》魏紀



[一0七]《紀年》又云:子之殺公子平。《史記·燕世家》索隱

案:《存真》、《輯校》列於今王五年。《存真》云:‘《燕策》:“燕王噲既立三年,舉國屬子之。子之三年,燕國大亂,將軍市被、太子平謀攻子之。儲子謂齊宣王曰:因而仆之,破燕必矣。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眾,以伐燕。燕王噲死,子之亡。二年,而燕人立太子平,是為昭王。”《齊策》:“韓、齊為與國,張儀以秦、魏伐韓,齊將救之。田臣思曰:不如聽之。子噲與子之國,百姓弗戴,諸侯不與,秦伐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賜我也。王曰:善。因起兵攻燕,三十日而舉燕國(‘三’當作‘五’)。”則伐燕之為齊宣,本自明白。自太史公作《史記》,於齊之世系奪去兩代,遂使齊宣不與燕噲相當,自不得不以伐燕屬之齊湣。生史遷後者,唯遷是從,於是《荀子》之文可以改,(《王霸篇》齊湣敗燕,蓋劉向所改。)《孟子》之書不可讀。自宋以來,紛如聚訟,若《黃氏日鈔》、(以《梁惠王篇》伐燕,為易王初立齊取十城;《公孫丑篇》伐燕,為湣王乘子之之亂。不知燕文公卒於梁惠王后二年,乃齊威王之二十五年,則取燕十城者,是威王非宣王也。)《資治通鑑》(移宣王之年以就《孟子》),或節外生枝,或斷鶴續鳧,豈知真古文《紀年》確乎伐燕者,是宣非湣也。此《紀年存真》之所以不可不輯也。請為讀《孟子》者正告曰:伐燕之役在周赧王元年,燕王噲七年,齊宣王六年。’

[一0八]《汲冢紀年》曰:齊人禽子之而醢其身也。《史記·燕世家》集解

案:《存真》、《輯校》列於今王五年。

《史記·燕世家》:‘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眾,以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君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集解:‘徐廣曰:“《年表》云:君噲及太子、相子之皆死。”駰案:《汲冢紀年》曰:“齊人禽子之而醢其身也。”’《史記》所據者為《國策·燕策》,誤改‘宣王’為‘湣王’。《國策·齊策》亦記是役,見前條。《史記·田敬仲完世家》據策文,又改‘齊王’為‘桓公’,以為‘桓公五年’事。或謂‘桓’、‘宣’字相近,司馬遷既以伐燕之役為湣王事,乃以意移於桓公,當時所據本或有宣王五年之說,又移以為桓公之五年,疑是。

金文有《陳璋壺》,銘為:‘隹主五年,奠□陳○再立事歲,孟冬戊辰,大臧□孔陳璋內(入)伐匽(燕)亳邦之只(獲)。’(見陳夢家《美帝國主義劫掠的我國殷周銅器集錄》a746)所記為齊伐燕之役,陳璋入燕都,獲此戰利品。器為燕物,刻□乃齊人所加。陳夢家以‘隹主五年’為宣王之五年,所記即是役(同上書)。唐蘭先生則以為齊湣王五年事(見《戰國縱橫家書》頁一四一)。疑莫能定。近河北平山發現中山國大墓,所出銅器,銘文亦記是役,如方壺銘中有‘郾(燕)故君子徻(噲),新君子之,不用禮義,不顧逆順,故邦亡身死’之語,蓋中山預於是役,‘擇郾吉金,鑄為彝壺’,蓋以俘獲之物改鑄為器者。

[一0九]徐廣曰:《紀年》云:立燕公子職。《史記·六國年表》集解

徐廣曰:《紀年》亦云爾。《史記·趙世家》集解

且《紀年》之書,其說又同。《史記·趙世家》索隱

案:《史記·趙世家》:‘(趙武靈王)十年,……齊破燕,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十一年,王召公子職於韓,立以為燕王,使樂池送之。’集解:‘徐廣曰:“《紀年》亦云爾。”’索隱:‘《燕系家》無其事,蓋是疏也。今此雲“使樂池送之”,必是憑舊史為說,且《紀年》之書,其說又同。’《存真》據此作‘【趙召燕公子職於韓,立以為燕王,使樂池送之】’;《輯校》作‘趙立燕公子職’。皆列於今王五年。

《國策·燕策一》:‘子之三年,燕國大亂,百姓恫怨。將軍市被、太子平謀,將攻子之。……太子因數黨聚眾,將軍市被圍公宮,攻子之,不克。(將軍市被及)百姓乃反攻,太子平、將軍市被死已殉國。……二年,燕人立公子平,是為燕昭王。’楊寬先生以‘將軍市被及’五字為衍文(《戰國史》頁一0三),是《史記·燕世家》集解、索隱引《六國年表》云:‘君噲及太子、相子之皆死。’(詩銘案:今本刊去‘太子’二字,誤。)是《紀年》、《國策》、《六國年表》皆稱太子平已死,其後被立為昭王之公子平,自不得為太子平。《國策》簡札訛舛,《史記·燕世家》照錄策文,又有竄改,以致聚訟紛紜,莫衷一是。實則市被本太子平之黨,攻子之不克,百姓乃反攻太子平及將軍市被,二人皆‘死已(以)殉國’。《燕策》稱所立者為‘公子平’,稱‘公子’而不稱‘太子’,其誤當在‘平’字,《燕世家》則改‘公子’為‘太子’,益滋混亂。(《戰國策》鮑彪、吳師道校注本更據《燕世家》之文改‘公子’為‘太子’,誤。)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四0云:‘《燕策》立太子平句,本是立公子職之誤,《燕世家》又承其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