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范》世范卷中

處己人之智識有高下

【原文】人之智識固有高下,又有高下殊絕者。高之見下,如登高望遠,無不盡見;下之視高,如在牆外欲窺牆裡。若高下相去差近猶可與語;若相去遠甚,不如勿告,徒費口頰舌爾。譬如弈棋,若高低止較三五著,尚可對弈,國手與未識籌局之人對弈,果何如哉?

【譯述】人與人之間的智力及知識水平當然有高下之分,並且有的相差特懸殊,水平高的人看水平低的,就好像登高望遠,遠處景物一覽無餘;水平低的人看水平高的,就像在牆外的人想往牆裡看,什麼也無法看見,如果高低相差無幾,那么還可以相互交流,如果二者相差甚遠,那么,兩個人不如乾脆不要切磋,白費口舌罷了。就像下棋,雙方的水平只差三五著,還可以下下。如果一個是國手,一個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走的,兩個人下棋,果真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評析】人的知識與見識,一方面來自天資,一方面來自後天教育學習。天資聰穎的人,能夠過目成誦,出口成章,下筆成文。就如渾金璞玉,稍加琢磨,便大放異彩。古來大聖、大智者,絕大多數是這類人。而資質稍差的人,如果遇到名師指點,自己又心虛若谷,懷抱謙誠,嚴於律己,恭敬有禮,勤奮好學,不恥下問,善於思考,則也能夠救弊救偏,成一番大事業,有一番大作為。又有些特別愚頑,真如榆木疙瘩,死活不開竅的,那也不必灰心,因為上天既然降生了他,便不會唾棄不管,必有一樣適合他的工作,則多試幾次,終能發現,用心鑽研不難開拓天地。

不必執著於學問一條道路。如果執著於學問一途,則不異於趕著牛車與汽車賽跑,如何趕得著。

孔老夫子有一高徒顏回,死後孔子大哭,甚至傷了身體,眾弟子說"子慟矣!"孔子曰:"不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是說:我悲痛過頭了嗎?我不為這個人悲傷,還為誰悲傷呢?又說:"唉!老天爺要我的命呀,要我的命呀!"孔子如此賞識顏回,可見顏回的學問與德行、天資都是相當高的,可是顏回談到孔子時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未由也已。"

以顏回之賢之用功,尚如此說,可見人之智識確實有高下。

富貴不宜驕橫

【原文】富貴乃命分偶然,豈宜以此驕傲鄉曲!若本自貧窶,身致富厚,本自寒素,身致通顯,此雖人之所謂賢,亦不可以此取尤於鄉曲。若因父祖之遺資而坐享肥濃,因父祖之保任而馴致通顯,此何以異於常人!其間有欲以此驕傲鄉曲,不亦羞而可憐哉!

【譯述】誰富誰貴,在人生中是極偶然的事,豈能因為富貴了就在鄉里作威作福!如果本來貧窮,後來發財致富;本來出身微賤,後來身居高官,這種人雖然被人稱為有才能,但也不能因此而在家鄉過於招搖。如果因為祖先的遺產而過上富足生活,依靠父親或祖父的保舉而獲得高官,這種人又與常人有什麼區別?他們中如果有人想借這種富貴高官在鄉鄰面前炫耀,這種炫耀不僅是令人感到羞愧的,而且是令人感到可憐的。

【評析】元代鄭廷玉有《看錢奴》雜劇。寫貧民賈仁因前生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毀像謗佛,殺生害命,故受盡饑寒,以給人家挖土拓坯謀生。一日實在難受苦難,便在暗裡禱告,說自己如能發財,如何如何齋僧建塔、多做善事。不久掘土之時發現一槽銀磚。偷運回家,置起很大家業,但卻為富不仁,並用欺騙手段買了周榮祖的兒子。在買周家兒子時,不念人家心酸窘迫,連說謊帶騙,僅以一貫錢付周。而這"便買個泥娃娃兒,也買不的。"他看見店裡的燒鴨子也要去抓一手油,以便咂著指頭吃飯,被狗舔了一個指頭便氣出病來,臨死還交代兒子要借別人的斧子把屍體剁為兩段,裝在馬槽里,以節省棺材與斧子。結果不知銀磚原是上天把周榮祖家的借給他用,死後又歸周家所有。

這處雜劇雖有佛家因果報應之說,但也是勸人為善的。人生世間如白駒過隙,匆匆數年,富貴無憑,如何能夠一朝發跡,便忘卻昔年之貧苦而橫行鄉里。須知道天地間有個理在,日中而,月盈而虧,居家在官,均應一理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