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范》世范卷中



禮不可因人而異

【原文】世有無知之人,不能一概禮待鄉曲。而因人之富貴貧賤設為高下等級。見有資財有官職者則禮恭而心敬。資財愈多,官職愈高,則恭敬又加焉。至視貧者,賤者,則禮傲而心慢,曾不少顧恤。殊不知彼之富貴,非吾之榮,彼之貧賤,非我之辱,何用高下分別如此!長厚有識君子必不然也。

【譯述】世上有一些沒見識的人,不能在對待父老鄉親時一視同仁,禮待如一,卻根據他人的富貴貧賤劃分高下等級,見到有錢有官職的就禮貌恭敬。錢財越多,官職越高,就越是恭敬。而見到貧窮的,地位低下的鄉親,就態度傲慢,心下輕視,很少去關照周濟他們。殊不知,別人的富貴並不是自己的榮耀,別人的貧賤也不是自己的恥辱,又何必因他的富貴貧賤而用不同的態度對待!德行深厚,有識有見的人決不會這么做。

【評析】《三國演義》有兩則不以貧賤富貴待人的故事,因為其所用語言文白參雜,雅俗共賞,故不翻譯,只摘錄如下:卻說許攸暗步出營,徑投曹操寨,伏路軍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軍士忙報入寨中,時操方解衣歇息,聞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赤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於地,攸慌忙扶起曰:"公乃漢相,吾乃布衣,何謙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乎?"

王粲,字仲宣。粲容貌瘦弱,身材短小。幼時往見中郎蔡邕,時邕高朋滿座,聞粲至倒履迎之,賓客皆驚曰:"蔡中郎何獨敬此小子耶?"邕曰:"此子有異才,吾不如也。"

曹操和蔡邕可謂"長厚有識君子。"

人生貴賤皆天命

【原文】操履與升沉,自是兩途。不可謂操履之正,自宜榮貴,操履不正,自宜困厄。若如此,則孔、顏應為宰輔,而古今宰輔達官,不復小人矣。蓋操履自是吾人當行之事,不可以此責效於外物。責效不效,則操履必怠,而所守或變,遂為小人之歸矣。今世間多有愚蠢而享富厚,智慧而居貧寒者,皆有一定之分,不可致詰。若知此理,安而處之,豈不省事。【譯述】品行的好壞與官職的升降,是兩回事,並沒必然聯繫。不能說品行端正,就應該享受榮華富貴!也不能說品行不端,就一定遭受厄運,如果那樣,孔子、顏回等人就應該當上宰相了。而古往今來的宰相和達官之中就不應有小人了。培養自己的德行自然是我們應該做的事,不能因此而帶有什麼功利目的,否則,一旦沒有達到目的,就必然會放鬆了在品德方面的修養,使得原本奉行的信念有所改變,從而淪為小人之類。

如今,世間有很多愚蠢的人在享受富貴,而聰明的人卻很貧寒,這些都是上蒼安排好的,不必深究。如果明白這個道理,泰然處之,豈不省去許多煩惱!

【評析】袁氏這段話是對封建社會裡那些有能力卻不能施展,鬱郁不得志的知識分子進行的安慰。試想,一個人特別是那些腹有錦繡,才高八斗之士,如何能夠沒有所圖?所圖得不到實現,如何能不抱怨?抱怨又無處訴說,只好歸於天數。孔子四處奔走,不見用,只得說:"用舍由時,行藏在我。"又嘆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他看到顏回德行端正精純而受貧困,子貢疏於學問而發大財,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孟子更是豪傑,他說:"夫不欲治天下,欲治天下,當今豪傑,捨我其誰!"他認為治天下"易如反掌"。但也不得梁惠王用,徘徊留戀於梁衛之間,希望梁惠王反悔後來召他,最終嘆息而去。蘇軾比孔子開通些,說:"用舍由時,行藏在我,但悠遊卒歲,且斗樽前。"正應了袁采"安而處之"之說,果然是隨遇而安,隨緣而處。但卻"不省事"。受了許多波折。

世事更變本無常

【原文】世事多更變,乃天理如此。今世人往往見目前稍稍榮盛,以為此生無足慮,不鏇踵而破壞者多矣。大抵天序十年一換甲,則世事一變。今不須廣論久遠,只以鄉曲十年前、二十年前比論目前,其成敗興衰何嘗有定勢!世人無遠識,凡見他人興進及有如意事則懷妒,見他人衰退及有不如意事則譏笑。同居及同鄉人最多此患。若知事無定勢,則自慮之不暇,何暇妒人笑人哉!